九陵

号外,凌大人要娶亲了!

当凌晏如娶妻的流言传到宣京,毫不例外引起了一阵轩然大波,即使步夜立刻下达“不信谣不传谣”的命令也于事无补——

 

只因这道流言的主角实在太过引人注目,更不说距离上一次有关凌晏如浩浩荡荡,但夭折于本人坚定意念的催婚之行还没过多少年,官员也好百姓也好,记着当年盛况,同时可惜,或不解某人坚决辞婚缘由的,有不少还留在宣京。

 

这便使流言加剧了,且以不可遏制的势头几近成为板上钉钉的“事实”,连昔日表过惋惜的老臣也拖着年迈的双腿和苍老的声音,在同宣照叙旧时,带着一脸笑容,真诚欣慰地感叹:“这孩子终于开窍了”。

 

此类话宣照每次听闻都会露出尴尬又有些愕然的神情。

 

理智上,她同步夜坚定同一阵线,一眼就知这绝非事实;情感上,无论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她找不到任何一条凌晏如适合成家的理由。正如十几年前她曾为被提亲宣京女子的“不幸”捏一把汗,并坚决反对兄长为自己的军中好友牵红线的举动,十几年后,原以为凌晏如迈入三十终于能让提亲者消停下来,但这道流言传播之速,恰恰证明凌晏如依然是个香饽饽。

 

宣照认为凌晏如不适合成婚的原因有三。其一是那人是真的不怕死,在随时能撂命的主儿身边实难给人安全感;其二是“大家”“小家”对那人来说永远不是选择题,凌晏如绝不是一位不给家庭添麻烦,能尽职尽责的丈夫或父亲;其三则是出于她个人对凌晏如“恶劣性格”的认知,包括但不仅限于固执、强硬、狡猾、目中无人等——这是打从第一眼便生出的直觉,而后在交手中逐步加深固有印象(连带着整个凌党,都曾被她一视同仁打过上述标签)。

 

这些心思步夜是十分清楚的。但若非必要,本着“城门失火,也可不殃及池鱼”的道理,从不主动掺和上司见面扳手腕的行为,只是以旁观者的角度,把那俩还能称之为“青年”的幼稚鬼行为偷偷做下记录,在修改名字和部分细节后寄给或许正灵感缺失的莫刀先生,去信表示:“抛开事实不谈,这难道不是言情小说男女主标准开头吗?”

 

拖稿成癖的莫刀竟立即回信(步夜不是第一次给莫刀寄信,凌晏如有关其余灵感素材早被交易过几轮,但这次回信异乎寻常地快,以至收到时有一种被抓包的味道,似乎信的那端已看出这是谁的原型,并激起了他的强烈兴趣),在热情感谢他提供创作灵感同时作了下述回复:“很好,但起手有些俗套,我要稍作修改。”

 

事后,莫刀还真完成了那本大作,所谓稍作修改而增加的细节更将一段年轻人相互揪头发的故事演变为囊括了相爱相杀、先婚后爱、三世虐恋、战死沙场、舍生取义等桥段的悲剧爱情故事——其实那并不是什么新颖创意,但只要撰写人是莫刀,总能化腐朽为神奇,再加上步夜也总有出人意表的灵感提供(很难说是否有故意报复加班的目的),竟真让这本书成大景年度畅销书。

 

以至于一次在凌晏如书桌上意外瞧见上司新购置的本书续卷,他头一次没有大摇大摆拿起来就看,而是出于心虚,用几卷公文掩去,将书本盖得严严实实(凌晏如过于精明,把书偷走显然是不现实的,但在“良心”驱使下,他也实在没法就这么让那本书在桌面平白袒露)。

 

至于宣照有没有看过那套话本,步夜曾想向宣连隐旁敲侧击地打听。但当他发现宣连隐也看过,甚至看的就是宣照购入的后,自知这个问题不必再问了。

 

。。。

 

总而言之,当务之急是如何迅速平息舆论。毕竟凌晏如“娶妻”的消息不论真假,实在是一件足以牵动四方神经大事件。

 

拿政敌们来说,从中嗅到的“敏锐”政治直觉告诉他们,这是个大做文章的好机会。譬如女方是何许人,是何家世等,只要发现对方或家庭成员有任何污点,就能借此向凌晏如发起猛烈攻击(有关凌晏如本人德行,政敌们也承认,那是光滑干净如玉璧一般,即便捏造证据也难以找到下手之处的天衣无缝,他们只有从凌晏如有关的人身上找猫腻)。

 

“确实够蠢,”闻听消息,大理寺内,步夜不无讽刺,“想对付凌大人,连知己知彼都做不到,”旋即想起凌晏如仕途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位政敌宣照,心道,“互呛那些年,谁不把对方性格和做事习性摸得一清二楚,如此,凌大人仍不时批评她手下人智商没眼看。”

 

步夜因此提议,不如由政敌们“攀藤摸瓜”,且看他们如何自行打脸、白忙一场,那是颇有意趣。宣照同意了这个建议,甚至还加上一把火,鼓励他们努力施为。最终,在宣照询问进度的目光中,在那些人支支吾吾给不出答案,理所应当的一番敲打后,看着他们灰头土脸、战战兢兢的样子,愉悦感油然而生。

 

她愈加了解了几分凌晏如与步夜相处融洽的缘故——有人帮着使鬼点子,实在快乐。

 

最后一个问题来了:“流言究竟怎么产生的?”

 

这也是所有人共同的疑问。

 

。。。

 

时间拉回半个月前。

 

颇有成效的变法成果不仅证明了凌晏如变法方针是正确的,也唤起了南越百姓的无穷干劲——只要有凌晏如的指引,没有人怀疑那个近在咫尺的美好未来还会是一座空中楼阁,而对这位大人的爱戴也早让他们将所谓的排外习性抛之脑后。如今,他们唯一的担心,是这么好的父母官似乎没有长居的打算——一旦再无凌晏如与他们做主,一切可能再次回到原点。

 

这是他们所不愿,但极有可能出现的事实。由此带来的蝴蝶效应,是他们的变法热情倏忽减弱——非是不愿,而是对凌晏如随时会走那不确定的隐忧。凌晏如自然发觉了其中的不对劲,但百姓们提供“认为凌晏如随时会走”的判定理由,却无关个人品行,而是一个出自民间,质朴而屡试不爽的道理:“哪有长居的官员赴任不带家眷?”

 

这其实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解释,是一个再浅显不过的逻辑,却偏偏是凌晏如最没法回应的部分。

 

“我没家眷。”凌晏如诚恳回答。

 

“怎么可能,不说父母兄弟,哪有这么大的官没有三妻四妾、儿女成群?大人您就别唬我们了。”大家七嘴八舌议论纷纷,似乎凌晏如只是和他们开玩笑——倒不是有什么恶意,只是在他们认知里,这确实是他们没听说过,绝不可能的事。

 

可凌晏如身上就是布满了无数不可能。“父母亲族皆去,亦未成婚,我确实没有家眷,”凌晏如再次解释,用温柔的语气做出坚定承诺,“若担心我只是一时兴起,或随时将你们弃之不顾,请你们放心,只要有我一日,无论在哪,都绝不许任何人任何事打你们半分主意。”话至尽头,凌晏如向众人作了一揖,以示绝无虚言。

 

百姓终究信了他的话,但“没有亲眷”竟是事实还是让所有人瞠目结舌,作为茶余饭后的闲谈越传越远也就在意料之中。此一说在口口相传中几度调整,到达宣京时终于变成“凌晏如要娶亲”的版本也就“顺理成章”,只是苦了大理寺要再度化身反诈中心,为力保谣言不再往更离谱的方向发展,额外加班也就必不可少了。


这里戳前文:《我们大景也有自己的催婚大军》→ 

 

 

*灵感来自《大明王朝1566》,海瑞在淳安赴任,当地百姓虽相信他是个好父母官,但因他没带家眷赴任,总是心里留了疙瘩,做事不肯尽力也对未来悲观。

面对谭纶替他接来家人一事,海瑞指责“灾民都还没有安抚好,这里又正闹瘟疫,你把家母接来干什么!”后,谭纶回复:“借粮给他们度荒,还不要利息,他们为什么不愿意借?改插桑苗有那么多好处,他们为什么不愿意改?就一个担心,怕你这个青天大老爷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到时候没人替他们做主……现在淳安的百姓都信服你,你得让他们把心安到肚子里去。现任官不带家眷,谁会相信你在这里能待下去?

确实是这么个道理,联想到真的没家眷的凌晏如,灵感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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